Saturday, January 5, 2019

領悟3

************我對身體的控制力在繼續發展。現在我可以在火炭上行走,或者將針刺進我的手臂,只要我願意。然而,我對東方式面壁修煉的興趣僅限於這種方法對肉體的控制方面。我可以達到冥想狀態,但從中得到的愉悅遠遠不能同從原始資訊中拼綴出本質規律相比。
************我正在設計一種新的語言。我己經達到了常規語言的極限,受這些語言的限制,我已經無法再取得什麼進展了。它們無法表達我需要表達的概念,即使表達普通事物時也捉襟見肘。它們連表達話語都難以勝任,更談不上表達思想了。現存的語言學理論沒有用處;我重新評估了基本邏輯,以確定哪些語言元素適合我的語言。這種語言的一部分將相容一切數學語言,這樣一來,我所寫的任何數學公式都具有對應的語言表達形式。另外,數學僅僅是這種語言的一個很小的組成部分,遠非全部;不同於萊布尼茲,我認識到了數理邏輯的極限。這種語言的其他部分則將包容我用以表達美學和認知理論的符號。這是一項耗時的浩大工程,一旦完成,將大大澄清我的思維。等我將自己的全部知識用這種語言譯解一過,我所尋求的種種模式就將清晰呈現。
************我的工作暫時停頓下來。在研究出美學符號之前,我必須建立一套詞彙,可以將我所能想像的一切情感完全表達出來。我體會到許多超越常人的情感,我看出常人情感的範圍是多麼狹窄。我不否認自己曾經經歷過的愛與煩惱是實實在在的,但現在我看清了它們的真實面目:和我目前體驗到的一切相比,過去的情感就像小孩子的癡迷與壓抑,最多只是一點點先兆而已。我現在的情感紛繁異呈,隨著自我意識的增強,所有情感都複雜了許多個數量級。如果我要完成那首長詩,就必須充分描寫這些情感。當然,與我能夠體驗的情感相比,我實際體驗的不過是冰山的一角。我的情感發展受到周圍人的智力以及我與他們稀疏交往的制約。我不時想起孔子的這個概念:仁慈這個詞遠不足以表達的內涵,濃縮了人性的精華,只有通過與人接觸才能獲得,孤獨者是無緣問津的。而我,雖然與人同在,處處都與人同在,卻沒有與任何人往來。按照我的智商,我可以成為一個完人,可是目前我僅僅是完人的一小部分。我不會以自憐自傷或者自大自傲來自欺欺人;我自始至終都能夠以完全客觀的態度評價自己的心態。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擁有哪些情感資源,缺乏哪些情感資源,重視哪一種情感,蔑視哪一種情感。我沒有什麼可遺憾的。
************我創造的新語言成形了。它以事物的本質規律為導向,能夠完美地承載我的思想,但卻不適合於書寫或者口語,無法以線形排列的字詞把這種語言寫下來,它的形式是無所不包的表意符號,只能整體吸收。這種表意符號比圖畫更微妙,能夠表達上千個詞都無法表達的意思。每個表意符號包含的資訊愈多,它自身就愈複雜精微。我在怡然自得地構思一個龐大無比的表意符號,這個符號可以描述整個宇宙。用印刷文本作為這種語言的載體太蹩腳、太呆板了。惟一可行的載體是錄影或者全息圖,可以顯示時光流逝的圖像。由於人的喉嚨的音域有限,因此這種語言無法言說。
************我思緒萬千,頭腦裡充滿古代和現代語言中的咒?語,它們帶著粗魯嘲弄我,使我想起我的理想語言也應該有惡毒的詞彙,以表達我的挫折感。我無力完成我的人工智慧語言,工程太浩大了,我目前的資源無法勝任。一連數個星期潛心研究,卻一無所獲。我獨立創作,不借助任何外力,從我已經定義的基本語言著手,改寫成為新語言,使新的版本更加豐富。然而,每一個新版本總是突出其缺陷,迫使我擴展我的終極目標,卻又使目標註定誤入歧途,遙不可及。真還不如推倒一切,從零開始。
************動用第四瓶荷爾蒙K?這個念頭縈繞腦際,揮之不去。目前停滯狀態中所經曆的每一次挫折都提醒我,我是有可能達到更高境界的。當然,這要冒很大風險。這一針可能導致我的大腦受傷,再不然就是精神錯亂。也許這是魔鬼的誘惑,但畢竟是誘惑。而且,我找不出抗拒的理由。最好在醫院注射,再不然就在家裡,找個人陪著,都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可轉念一想,注射的結果只有兩種:或者成功,或者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於是我放棄了這些安全措施。我從一家醫療器械公司訂購了設備,裝配成獨自一人進行脊椎注射的器械。針劑的效應可能幾天後才會充分呈現,因此我不得不待在臥室裡。可能發生劇烈反應,於是我將屋裡所有易碎的東西都搬出去,用皮帶把自己松松地系在床上。鄰居聽見任何聲音都會誤以為是癮君子在嚎叫。我給自己注射了一針,然後等待。
************我的大腦在燃燒,脊椎火辣辣地穿過背部,覺得自己快要中風了。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頭腦一片混沌。我產生了幻覺。種種說不出的恐怖包圍著我,歷歷在目,清晰得不可思議,劇烈衝突。一定是幻象。不是肉體的暴力,而是頭腦心理的分裂。精神上的劇痛與極度亢奮。恐怖與歇斯底里的狂笑。我的知覺恢復了片刻。我躺在地板上,雙手緊緊地抓住頭髮,一綹綹連根拔起的頭髮撒在我身邊。我的衣服浸透了汗水。舌頭咬爛了,喉嚨紅腫:估計是尖叫的緣故。反復痙攣致使我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後腦青腫,可能發生了腦震蕩,可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持續了幾小時還是幾分鐘?接著,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頭腦中的喧囂咆哮又開始了。
************藥物突破臨界量。
************醍醐灌頂。
************我認識自己的思維機制,我確切認識到自己瞭解事物的過程。這種認識經過反復驗證。對自我的認識無比精微,不是一步步地,無休止地去瞭解,而是直接領悟極限。反觀自身,清明朗照。在我這裡,自我意識這個術語有了新的意義。上帝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借助一種新的、比我所想像的更有表現力的語言,我更清楚地認識了自我。上帝用一句話便從混沌中創造出秩序,我則用這種新語言使自己煥發為一個全新的人。這種語言能夠自我描述,自我編輯,不僅能描敘各種層次的思想,還能描述並修正自己在各種層面上的運作過程。在這種語言中,修改一個陳述句,整個語法都會作出相應變化,如果哥德爾在世,他寧願拋棄一切也要見識一下這種語言。用這種語言,我可以看見自己的大腦是如何活動的。我不自誇能看見自己的神經細胞在燃燒,這種豪邁屬於約翰。李利和他在20世紀60年代的致幻藥實驗。我能做到的是洞見規律。我看著思維結構如何形成,如何相互作用。我看著自己在思考,看著描敘自己思考的方程式,看著這些方程式如何描敘它們被我理解的整個過程。我知道這些方程式如何構成我的思想。都是什麼樣的思想啊。
************最初,我被所有這些輸入的資訊震撼了,洞悉我的全部自我,我因此驚駭得麻木了。過了好幾小時,我才能夠控制自我描述的資訊潮。我沒有將資訊過濾掉,也沒有將其推進背景裡。它與我的思維過程融為一體,運用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以後我才能輕鬆自如地運用這種手段,猶如女舞蹈演員運用她的運動感覺一樣。從前我從理論上對我的意識所知道的一切,如今連細節都歷歷在目。性、侵略和自我保護的潛流,由我童年的環境生成,與理性發生衝突,有時候也喬裝打扮成理性。我每一種情緒背後所有的原因、我每一個決定之下的動機,我無所不知。我用這種知識能做什麼呢?對於通常所謂的人格,我都能隨心所欲;我的心理的更高級部分表明我現在是誰。我能夠用我的大腦進入各種精神或者情感狀態,同時對一切始終保持著清醒意識,能夠隨時恢復我的本來狀態。既然我了解自己同時做兩件事情時的運行機制,那麼我就能將自己的意識劃為幾塊,運用自己對於事物本質的把握,專心致志處理兩個以上彼此分離的問題,自動意識到問題的所有方面。還有什麼能難倒我呢?
************我知道我的身體脫胎換骨了,如同截肢者的殘肢突然換上了鐘錶匠的巧手,控制隨意肌易如反掌。我具有超人的協調能力。通常需要重複數千次才能獲得的技巧,我重複兩三次就學會了。我找到一盤鋼琴家彈琴時手指運動的錄影帶,不久,眼前不需鍵盤也能模仿鋼琴家的手指動作。通過有選擇地將肌肉一張一弛,我的力量和靈活性提高了。無論是自覺的動作還是條件反射,我的肌肉反應時間都只有三十五微秒。因此,學習雜技也好,武術也好,幾乎全都不需要什麼訓練。我對肝臟功能、營養吸收、腺的分泌作用具有直觀的認識,甚至能意識神經傳遞素在我的思維活動中所起的作用。這種意識狀態所涉及的精神活動,其劇烈程度遠遠超過任何由腎上腺素驅動導致的緊張度,我的一部分大腦所處的狀態,換了一個正常的大腦和肉體,數分鐘內便能將它們置於死地。我重新調整安排了我的意識,能感受到意識的潮漲潮落,這些漲落觸發我的情感反應,提高我的注意力,或者微妙地決定我的態度。
************然後,我將視線投向身體之外的世界。我周圍滿是令人目眩、歡快而又恐懼的對稱。一切都與內在規律暗合,乃至于大千宇宙即將成為一幅絲絲入扣的圖畫。我正在接近終極規律:知識萬象盡入其中,光芒萬丈,是宇宙的洪鐘大呂。我追求光明,不是精神的光明,而是理性的光明。我必須更上一層樓。達到光明的彼岸。這一次目標不會從我的手指間滑走了。有了自己的思維語言,我與光明彼岸的距離可以精確地推算出來。我的終極目標已經遙遙在望。
************現在,我必須計畫下一步行動。首先,需要簡單地加強自我保護能力,開始習武。我要觀看一些武術比賽,研究可能使用的進攻手段,儘管我只採取防衛;我的動作神速,足以避開速度最快的進攻。這樣,一旦遭到地痞流氓的攻擊,我就能夠保護自己,解除對方的武裝。與此同時,雖然我的新陳代謝的效率已經大為增加,我還是必須多吃多喝,加強大腦的營養。我頭部的血液迴圈速度比常人快得多,所以我還要剃光頭髮,讓頭部散熱更快。接下來,我將著眼於我的主要目標:破譯世界的規律。要進一步提高我的思維能力,人工強化措施是惟一可行的手段。我需要把自己的大腦與電腦直接聯接,下載思維。要實現這一步,我必須創造出一種新技術。任何數位式電腦都不足以滿足我的要求,我在設想基於神經網路的納米結構電腦。一旦想出了基本思路,我的大腦就開始並行處理:大腦的一部分求出反映神經網路行為的數學模型;另一部分發展一種方法,借助具備自修復功能的生物陶瓷,在分子層次類比神經路徑的形成;第三部分則研究如何指導私營企業的研發工作,讓它們有能力製造出我所需要的東西。時間不等人:我要做出理論與技術的重大突破,讓我的新興工業成長、迅跑。
************我進入大千世界,重新觀察社會百態。過去我的眼裡是種種表達感情的語言、跡象,現在我看到的則是一個種種因素交叉關聯的矩陣。人與人之間、物與物之間、機構與機構之間、觀念與觀念之間,力的線條扭曲、延伸。其中的個人是可悲的,如同牽線木偶,一個個原本活躍的個體被他們視而不見的網路纏住。如果他們有這個願望,本來是可以抗拒的,但是這樣做的人卻寥寥無幾。此時此刻,我坐在一家酒吧裡。離我右邊三只凳子遠的地方坐著一個男人,他熟悉這種環境,只見他環顧四周,注意到角落一個黑暗小包間裡有一對情人。於是,他露出微笑,示意侍者過來,然後俯身悄悄地對那對情人說三道四。我不必聽也知道他在說什麼。他在向侍者撒謊,謊言脫口而出。這是一個不能控制自己的撒謊者,他撒謊不是為了尋求更有刺激的生活,而是覺得欺騙他人很快樂。他知道侍者很淡漠,僅僅裝著感興趣——這是真的,但他也知道侍者依然上當了——這也是真的。我對人體語言愈來愈敏感,已經達到眼不看耳不聽也能讀出對方心思的高度:我能嗅到對方肌膚散發出來的資訊素。我的肌肉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覺察到對方肌肉的緊張,也許是我感應到了他們周圍電磁場的變化。這些手段還不能提供精確的資訊,但我獲得的印象為我進一步推論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常人也許在潛意識狀態下可以探測到這些從體內散發出來的資訊素。我要進一步修煉,更加適應這些資訊素,也許可以由此有意識地控制自己散發出的資訊素。
************我開發出來的種種潛能不由得使我聯想起小報廣告所吹噓的意識控制術。我能夠控制自己體內資訊素的散發,從而在他人身上引發準確的反應。通過控制信息素與肌肉張弛度,我可以使對方產生憤怒、恐懼、同情或者性亢奮等方面的反應。不用說,這足以使我交上朋友,左右他人。我引發別人的反應後,還能使他自動強化這種反應。通過將特定的反應與滿足感結合起來,我便可以創造出一種自激效應,如同生物資訊回饋一樣,使對方的身體自我強化其反應。我要將這個用在公司總裁們身上,促使他們支援開發我所需要的工業技術。我再也無法正常做夢了。我缺乏任何可以叫做潛意識的東西,大腦的全部功能盡在我的控制之下,於是,夢成了過時貨,不存在了。偶爾我對大腦的控制也會鬆懈,但這說不上是睡眠。也許可以稱作超幻覺,簡直是一種折磨。這些時候,我處於分離狀態:知道我的大腦是如何產生幻覺的,卻神志恍惚,不能做出反應,難以辨認我看見的一切,只是些怪異的,超限的自我觀照、自我修正的意象,即使是我都覺得荒誕不經。我的意識大耗大腦資源。頭腦有限的容量和生理結構只能勉強支撐這種對自我無所不知的意識。不過,這種意識也可以作出一定程度的自我調節,我讓我的意識充分利用現有的資源,不要超越這一範圍。這很困難:我仿佛局處籠中,既坐不下去,也站不起來。一旦要鬆弛或者伸直身體,接踵而來的便是劇痛、瘋狂。
************我處於幻覺之中,看見我的意識在想像它能夠產生的種種結構,結構紛至遝來,又一一消散。我目睹自己的幻覺,我在幻想:一旦掌握終極規律,我的意識將會以什麼樣的形態出現。我會獲得終極自我意識嗎?我的意識形成終極形態所需的種種,我能夠發現嗎?我會洞悉人類的種族記憶嗎?我會發現道德規範的內在本質嗎?也許我可以確定意識是否能夠從物質中自發產生,可以理解是什麼東西將意識與宇宙的其他一切聯繫起來。也許我可以看見主體與客體是如何融為一體的:元經驗。或者,也許我會發現自己的意識無法形成終極形態,這項工作必需某種外力干預。也許我會看見靈魂——超越物質、形成意識的要素是對上帝存在的證明嗎?我會看見本體、存在的真正本質。我將大徹大悟。一定是一種狂喜的體驗……我的意識收縮到正常狀態。我必須牢牢地控制自我。我的意識處於能生成其他程式的程式母機的層面,一般情況下我能控制住自我,意識一旦游離,立即可以進行完美的自我修復,從酷似妄想症或者遺忘症的狀態中恢復自我。然而,如果我在這個層面漂移得太遠,意識就可能變成不穩定結構,我便會滑進深淵,比單純的瘋狂更加可怕。我必須對意識編制程式,約束它自動生成程式的範圍。這些幻覺使我創造人工大腦的決心更加堅定。只有擁有這種結構,我才能夠真正把握我追求的本質,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夢想裡。要獲得大徹大悟,我的腦神經衍生物還需要大量增生,突破臨界值。
************我睜開眼睛。我合上眼睛已經有兩小時二十八分十秒了,只是閉目養神,不是睡覺。我翻身起床。我在電腦上調出我的股票交易情況。俯身向螢光屏瞧去,頓時渾身冰涼。螢光屏向我吼叫,告訴我另一個人也且有超級意識。我的五種股票顯示虧損,雖然不是猛跌,但也夠大了,我察覺到股票經紀人的身體語言都發生了變化。我的眼光掃過以字母順序排列的一覽表,發現股值下跌的公司的首寫字母是:CEGOR。經過重新排列,就是GRECO。我的名字格雷科。有人給我發送了一條資訊。那邊有一個人和我一樣,一定也是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注射了三針荷爾蒙K。他在我進入醫管局資料庫之前就將他的檔抹去,在他的醫生的帳戶中輸入假資訊,從而混淆視聽。他還偷走了另一瓶荷爾蒙K,促使醫管局關閉有關荷爾蒙K的文件。在當局不知道他的行蹤的情況下,他修煉到了我的水準。他一定是通過我以假身份投資的模式識別出了我;要做到這一點,他必須具備洞察入微的眼光。作為一個超人,他有能力精密地動動手腳,給我造成損失,從而引起我的注意。我借各種資料諮詢公司瞭解股市行情;我的各種股票全都沒有問題,說明對手並不是簡單地修改我的帳戶。他改變了五家互不相干的公司的股票交易模式,僅僅為了一個詞。真是好身手。做到這一點真不簡單。估計他比我先開始接受治療,這就意味著他走在我前面了。走得多遠?我開始推測他的進展,一獲得新的資訊立即匯總。關鍵在於,他是朋友還是敵人?他的所作所為僅僅是善意地展示他的本領,還是表明他要毀掉我?我的股票損失不大不小——關心我?抑或是關心他做手腳的公司?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便做出不少小動作,雖說危害不大,我卻不得不假定他懷有一定程度的敵意。如果情況果真如此,我就危險了。對方可能採取的手段可以是惡作劇,也可以是致命的攻擊。小心起見,我要立刻避開。不用說,如果他對我充滿敵意的話,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他發給我的資訊意味著他希望我們倆玩一玩遊戲。但我必須在同等條件下和他玩:隱蔽我的住處,確定他的身份,然後設法同他聯繫。隨機選擇一座城市:孟菲斯。我關掉電腦,穿上衣服,收拾旅行包,將住所裡準備的應付緊急情況的現鈔全部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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