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wing posts with label 埔里. Show all posts
Showing posts with label 埔里. Show all posts

Wednesday, April 5, 2017

在偏僻的山區, 遇見真正的醫療

      在偏僻的山區 遇見真正的醫療
           ~訪林金梁醫師家屬記~
胡昱勝 吳俊欣 黃柏誠 陳景祥 林家如

    午後的陽光襲走冬日的涼,我們搭上林文龍老醫師的三子)醫師的車,前往他的霧社老家。 在路上聽醫師聊著種種關於老醫師的過去,從日本時代到國民政府,再到解嚴後的民主台灣,我們好似踏上時光隧道的旅人,畫面停滯在那段物質拮据的日子,房子是紅磚的房子,路是崎嶇的路。我彷彿看見林金梁醫師當年上山的身影和他行走的路,而這條路,老醫師一走…就是一甲子。

    一個平凡的開始 開始了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民國三十五年,老醫師初到霧社衛生所時,正值戰後蕭條時期,資源和物質都極為匱乏。許多時候,老醫師都是一個人從醫療原料開始做起,加工製成成品來使用,想盡辦法要給病人最好的醫療。
在這樣的物質環境中,人力也同樣缺乏,幾乎沒有醫生或護士願意到此地來服務,這時他的妻子(陳朝美女士)成了他工作中最得力的助手,心靈上最沉穩的支拄。在他們之間,捆捆的繃帶是捆捆的玫瑰,相互體諒生活中的困苦,彼此扶持並擁有共同的信念,投入兩人畢生的時間歲月在需要的人身上,我們在他們繁忙而平凡的生活中,見證最真實的愛情。
由於原住民小病不會就醫,所以來給老醫師看病的時候,常常都已經是重病患者,且這些原住民來到衛生所,往往都得走個好幾小時的路,延誤了救治佳機,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老醫師都不會放棄希望,有一次還救了四個多小時才把病患救起,也就是這樣醫治病人的態度,讓老醫師取得當地民眾的信任與景仰。
    那時,老醫師鑒於原住民的收入不固定,常常醫藥費籌不出來,收的費用都只夠維持基本開銷和養家活口(剛開始的時候,看一次病才三毛),不過還是有些病人付不起醫藥費,老醫師也都讓他們賒帳。老醫師的孩子後來回憶道: 「 那個時候,常常看到一疊的帳單,而那些帳單,我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用火燒掉的。」
    因為這個緣故,許多付不起醫藥費的病患,都轉來給老醫師照顧。對於這些病患,林老醫師來者不拒,很歡喜地照顧他們。此時,衛生所就好像一個小型醫院,也像一個家。那個時候,在山上常會有被毒蛇咬傷的病人,只要病人能夠跟他說在哪個地點被咬傷,他大多能夠猜到是被什麼毒蛇咬傷,而在缺乏抗毒血清的情況下,他使用支持療法來醫治這些病患,經過他細心的照料,病人都能夠完全康復。
   
    行醫中的小故事
    有一次,有個原住民喝農藥自殺,由於離診所非常遠,家屬打了電話到診所,拜託林醫師能夠上山做緊急的處理,老醫師二話不說馬上背起醫療器具,走了好幾個小時才到達約定地點,做完緊急治療後,才將病患轉送下山繼續治療。
很多時候,老醫師都就是過著這樣的日子,每天晚上被叫醒3~4次是日常便飯,不過老醫師都不因此埋怨或感到辛苦。他曾告訴他的孩子說: 「病患走兩三個小時來就醫,已是常態,最遠的還得走上十小時,所以我們起來為病人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因為他知道病人比他更痛苦更辛苦,因為,老醫師能夠深切地感覺到病人的痛苦,就好像痛在自己身上一般。
    而在老醫師一生中,最讓他難過的事,就是有一個小孩,他是家中的獨生子,因為得到日本腦炎送來給老醫師治療,後來看起來好了,父母就將他接回家,後來卻突然去世了。因為這件事,讓老醫師難過了好久,甚至還想過要把自己的一個小孩送給那對夫妻當養子。從這件事中,我們看見了每一個生命,在老醫師眼中都是無比重要的,都像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小孩一般。
     
台中? 或留在霧社
    民國六十一年,老醫師從衛生所主任退休,原想回台中老家開業,但考慮到他一走,霧社這個地方就得等政府再派其他的醫師前來,而在等待的期間,如果這裡的人生病了怎麼辦?在一番天人交戰後,老醫師選擇繼續在這個地方服務,且隔年在霧社開設了健安診所-一個守護仁愛鄉民眾健康已四十年的地方。
    而最讓我們感動的是,老醫師與當地人的那種情誼和聯繫,老醫師對大多數的居民都叫出名字來,而居民也都把老醫師當成長輩般敬愛。有時候,病人一看到老醫師就會覺得病好像好了一半,更有病人來看病時就說: 「我阿公也給你治過病喔!」。 一年四季,家也都會收到各種農作物,像是剛收成的水果或是青菜,這都讓我們感到老醫師對於當地人的關愛與照顧。這樣的醫病關係正是我們政府現在不斷呼籲要建立家庭醫師制度的最佳典範,即使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也能用醫療的熱衷執著、強烈的服務精神建立起良好的信任基礎,而這也是讓老醫師無醫療糾紛困擾的最主要原因。
    後來健保的實施,在開辦IDS計畫時,老醫師秉持著二十四小時都能讓病患找得到醫生的理念,建議衛生署要在霧社建立一個緊急醫療站,讓這個地區的民眾廿四小時都可以找到醫師看診。衛生署接受老醫師的建議,設立了一個緊急醫療站,由埔里基督教醫院健安診所和其他診所醫師輪流駐診。這才讓老醫師比較輕鬆。後來的周休二日實施,原本健安診所想要星期日休診,不過老醫師聽到有些病人抱怨:「怎麼你們星期天不看診?」所以還是照樣每天開業,直到現在,健安診所還是依舊如此為鄉民服務。
    後來九二一地震發生時,交通中斷,在山上的病人都到健安診所來看病,所以比平常還忙碌,根本沒有休息時間,甚至連他們自己的發電機都因使用過熱而無法運轉,還去跟戶政事務所商借後,才能繼續為鄉民服務。
     而在SARS期間,因為對於這種疾病的恐懼,讓很多醫師紛紛休診,老醫師對這樣的現象頗不以為然,他告誡他的兒子說:「我們不可以那樣子,如果你不敢看,就把那些可能是SARS的病人都交給我看好了。」就是老醫師的堅持,讓霧社地區在SARS期間,並沒有像澎湖一樣,有醫療空窗期。
       
奉獻自己的生命到最後一刻
       老醫師晚年患了攝護腺癌,卻不急切於治療,大概是不希望讓自己的生活,因為這種疾病而走樣,他還希望能照常服務鄉里,和病人互動,關懷病人。最後這段時光,老醫師回頭看待自己的生命,認為已經很滿足了,該做的事都做了,小孩也都很爭氣,老醫師覺得他的一生已然無憾。
    老醫師後來因為腦血管阻塞而往生,而他在中風前五分鐘,還在診所看病,接著感覺身體極度不適,才送到彰化秀傳醫院求診,這份奉獻的精神令我們十分感佩。而當老醫師出殯那天,靈車啟動緩緩的開向埔里,來送行的鄉民排了將近三百公尺,說要送老醫師最後一程,最後還是在家屬說要趕在良辰吉時火化,鄉民們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對子女的教育-身教重於言教
     老醫師的家人心中,偉大與醫療奉獻獎並不是父親的形象。奉獻於霧社的五十幾的寒暑,不僅是山地醫療從無到有,也是老醫師幾位子女們成長的黃金時光。他們回憶,因為山地的教育資源很缺乏,從小學開始就要離家到埔里就學,並且住在埔里,假日才能回家。由於父母親忙於醫療工作,在他們的腦海中,沒有全家人一起去渡假過的回憶,假日回家就是協助醫療工作與家事,但每個子女都非常體諒,支持父親。偶爾哥哥姊姊會帶著弟弟妹妹出遊,也使得兄弟姐妹間的感情非常融洽。
     雖然與父母親的互動不如一般家庭的多,在無形的身教與有限的言教裡,老醫師的子女們在求學階段很獨立自主,讓父母親放心,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專心為病患服務。雖然他們物質生活沒有富裕過,但心靈卻從來沒有貧瘠過。當我們問道:「小時候看父母親這麼忙,不會排斥繼續走醫療這條路嗎?」很意外的,他們都表示,他們繼續走這條路,是自然而然的,也因為走下去,才更能體會到父親的用心。
    寒暑假時他們不像一般大學生四處遊玩,而是跟著老醫師去巡迴醫療。老醫師就趁此教導學醫的兒子們真正的醫療是怎樣進行的。這種另類的親子互動,看在我們眼裡,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一般的醫師家庭裡,多少都會有下一代是否能接棒的煩惱,有些子女會排斥,就算聽從父母的期望,從事醫療這一行,也多半選擇不一樣的路。而老醫師與家人們卻看不到這些矛盾。即使成家立業,不同行業的子女們,有醫師、有藥師,都會回來協助。林慈龍老醫師的么子)醫師回來主持健安診所,其他兄弟姐妹更在不同的領域上,繼續守護著仁愛鄉居民的健康。
    在說不完的故事背後,都藏著對父親深深的思念。無法言喻的感動,我們這些醫學後輩,不禁要反問自己,對醫療要抱持什麼樣的態度?而我們從小到大得到許多視為理所當然的關懷,我們又該用什麼來回報我們的家人呢?
    
老醫師的人生觀 
    林金梁醫師一生中受舅舅的影響很大,他跟著舅舅習醫時,不只學到專業科目的知識,也學到了日本時代醫師的精神~「 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而這正是決定了老醫師傳奇人生的關鍵所在。
    老醫師一直秉持的信念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沒錢也要救病人,一切但憑良心做事」。在仁愛鄉的幾十年來,老醫師幾乎沒有物質上的享受,但在精神上卻是無比的滿足。
     老醫師這樣為醫療辛苦奉獻,難道就沒有感到疲累的時候嗎?
    原來老醫師在疲累或心情不好時,就會跑出去巡迴醫療,除了可以沿途看山看水,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在服務病人的過程中找到心靈的慰藉。我們想,病患和家屬的笑容是老醫師最大的強心針吧!
    老醫師曾說: 「行醫者的最大成就,不在於世人的欣羨或是金錢的獲得,而是感到自己為社會所需要和依賴,並由長期持續不斷的默默付出,得到肯定,且領會尊重與維護生命健康之價值。」名望和金錢的追求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但是,只有愛,愛會長存:愛存在於每一個感念老醫師的人心中;存在於霧社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老醫師所踏過的足跡;存在於每一個老醫師醫治過的病患子孫身上。老醫師將陪著健安診所,陪著霧社,陪著這段醫療史,永永遠遠的走下去…,所謂生命的意義,不全都在這裡了嗎?

後記
在前往霧社的途中,林文龍醫師聊了很多和父親之間的事。他談到,由於當時父親的忙碌,使得家的孩子很早就學會獨立,但是直到自己本身也成為醫生,醫師才真正能體會父親的心情。他很大的遺憾是,父親在那時從沒有帶他們出去玩過,每天都生活在病患之中,在他們到外地求學後,這種感覺更是明顯,不過醫師仍然從父親日常的關心與慈愛中,感覺到那無形的父子之情。
    在林文龍醫師眼中的父親,並不像外界所說的那樣偉大,他說: 「我的父親只是盡了他的本分而已。」在我們看來,其實最難能可貴的,不在於老醫師救活多少人,也不在於在山地服務了多少年,而是,他把醫療這個神聖的行業,看的很單純-「盡力救人」,如此簡單。醫師又提到「一個醫師最基本的能力就是與病人的接觸和溝通,其他的儀器都只是輔助而已。」這一句話,就足以說明林金梁醫師在儀器設備不足的環境下,如何治癒那麼多的病患,因為對老醫師來說,關懷、溝通與細心的照顧便是最有效的醫療手段。
    到達霧社之前,林文龍醫師談到第二代回去健安診所接棒的事情時,他說,本來應當是他回去,但最後卻是由他弟弟林慈龍醫師扛下這個責任,此時醫師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惆悵,或許在這個背後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掙扎過程吧!
結束訪問後,在回程的路上,很偶然地,林武龍老醫師的次子)先生的兒子也提到了第三代裡,誰要回去接棒的事,那時一股莫名的感動湧了上來。這讓我們想起了普羅米修斯來,就像那火的傳承,林金梁醫師點燃的火,將會持續地照亮這個偏僻的山區…
註: 普羅米修斯:希臘神話中為人類盜取天庭之火的神

林金梁醫師年表
1923年  大正12年  民國12年    5月9日生於台中縣烏日鄉
1936年  昭和11年  民國25年    於烏日公學校畢業,當時校長為渡邊壽昌;之後於其畢業自台灣帝國大學醫學院的舅父在台中大雅的診所見習,並自修各類醫學書籍。
1943年            民國32年     參加台灣總督府舉辦醫師特考,獲得筆試第一名,術科第二名,成為三百人中合格的二十人之一,也是史上最年輕的合格醫師。服務於總督府博愛醫院
                                  
1944年  昭和19年  民國33年    被日本政府派往海南島同仁會服務,並在海南島結識妻子陳朝美女士。
1945年             民國34年    日軍戰敗,從海南島返回台灣。
1946年             民國35年    應政府徵招山地醫師,上山至南投縣仁愛鄉衛生所擔任主任。 
                                  
1972年             民國61年     自衛生所退休,因為對仁愛鄉已產生深厚感情,放棄返回台中老家機會,而留駐當地,於隔年開設「健安診所」,繼續守護鄉民健康。
1986年            民國75年      因對瘧疾之發現及防治有功,獲台灣省傳染病研究所頒發之獎狀。 
1991年            民國80年      四月,么子林慈龍受父親親情與鄉情感召,放棄於彰化秀傳醫院急診科主任一職,上山與父親共同為鄉民服務。
2001年            民國90年      獲得厚生基金會主辦的第十一屆台灣醫療奉獻獎。
2004年            民國93年      七月三日,因為身體感到不適,由兒子媳婦送往彰化秀傳醫院就診,被診斷出小腦梗塞。
                                   七月十二日,因心肺衰竭而過世,享壽八十三歲。
當代醫學 ; 374期 (2004 / 12 / 01) , P1032 - 1037



台灣史上最年輕的合格醫師、也是首位至山地鄉開業的漢人,駐守南投仁愛鄉近60年的林金梁老醫師,因小腦梗塞昏迷併發心肺衰竭,於7月12日與世長辭,享年81歲;林老醫師曾於民國90年榮獲第11屆醫療奉獻獎,他的老朋友,秀傳黃明和總裁,對林老醫師將一生奉獻給偏遠地區醫療服務,深感敬佩。

黃總裁表示,林老醫師24小時應診,全年無休,即使退休後,仍每週上山巡迴兩次,一心牽繫原住民健康,甚至要求自已第二代接棒,繼續看顧需要疼惜的族人;他可以叫出七、八成患者的名字,並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家庭狀況如何;如此標準的家庭醫師,在南投縣仁愛鄉,除了派出所員警外,只有健安診所的林金梁老醫師做得到。

黃總裁回憶指出,以前清晨7點不到,仁愛鄉霧社的健安診所,門口兩條長木椅上,已坐滿了居民等著看病;居民們表示,衛生所8點以後才有人上班,林醫師經常7點就開門應診,晚上也看到9點、10點;這裡雖然沒有24小時的便利商站,卻有全年無休、24小時應診的健安診所,林醫師正是守護居民健康「7-eleven」。
林金梁醫師出身醫師世家,國小畢業後,隨著帝國大學醫院畢業的舅舅修習醫術,舅舅在台中大雅開診所,他見習長達10年,直到民國32年,日本政府在台灣招考醫師,他參加台灣總督府舉辦的醫師特考,300多名應考者中,徵選20人,林醫師不僅榜上有名,年僅20歲的他還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合格醫師。

日據時代,林金梁醫師曾在台灣總督府博愛會醫院服務,當時日本大量徵召日、韓及台灣的醫療、農工人員到海南島開發;10多艘船從台灣出發,只有兩艘載運醫護人員船隻,因懸掛紅十字會旗,順利到達海南島,其餘船隻均在中途遭擊沈;他大難不死,便在海南島同仁會醫院服務,並在那裡結識妻子,抱得美人歸。
民國34年二次大戰結束,日軍投降,原來在山地鄉設置的日本公醫,也一一離台,山地醫療呈現真空狀態;民國35年,他自海南島返台後,見報上緊急徵求山地鄉醫師,他決定接受政府徵召,上山服務,到衛生所擔任醫師,自此在南投縣仁愛鄉落地生根。

林金梁曾表示當年和他一起上山的,還有另一名醫師;兩名年輕醫師上山一看,差點傻眼,土地面積和彰化縣相同,佔南投縣三分之一的仁愛鄉,共有14村25個部落,住民不但分散,且近8成是原住民;山上交通不便,常常為了看一名病人,走上大半天,每次出門看診,他得揹負10斤、8斤重的醫藥品,走在崎嶇、陡峭、野獸近身的原始山林中,不僅是練體力,也練膽量,結果一年後,一同上山的醫師就先行求去。
林醫師不但在衛生所待下來,還持續服務了27年;民國61年,他從衛生所主任退休,原想回台中老家開業,但有感於山地醫師人力缺乏,決定仍留守山中,民國62年在霧社開設健安診所,他成為首位在山地鄉開業的醫師。

回憶林老醫師在山上超過半世紀的行醫生涯,除了大半歲月得和瘧疾、肺結核、砂眼、寄生蟲等傳染病纏鬥外,原住民因文化、居住環境引起的健康問題,讓他深刻體會靠醫療不足以解決,只有關懷及耐心,才是住民的良藥。
由山地助產士轉下來的急產或難產產婦,或毒蛇咬傷個案,只要病患上門,他一定馬上處理;他表示,病患走2、3個小時來就醫已是常態,最遠的還得走上10小時,他怎能忍心拒絕?

因擔心病患上門找不到醫師,就連週末假日林老醫師也不敢休診、不敢出遠門,每年只有清明時,才下山掃墓一次;他甚至連農曆春節也照常看診,除夕當天也是吃完年夜飯後,就繼續服務。
有一回,大年初一有人上門,要求林醫師驗屍,他放下碗筷就隨人去了。他表示,山地缺醫師,如果處處忌諱,居民還能找誰幫忙?
由於林老醫師對病患永不放棄,在他手上,也曾有過多起重症病患起死回生的奇蹟;一名肋膜炎引發肺膿瘍的小孩,經外地醫院宣告不治,病人送回仁愛鄉後,他為孩子開刀,先切下一小塊肋骨,再以橡皮管引出膿血,結果這孩子不但生還,日後還成了一名曾在苗栗縣和平鄉、信義鄉衛生所擔任主任的原住民醫師。
另一位罹患肺炎的孩子,在平地住院無效後,由家人領回,打算「落葉歸根」,第二天未斷氣,又被送到林醫師手上;林醫師表示,並非自己有仙丹妙藥,可讓人起死回生,只要病患一息尚存,就不放棄他,盡力治療,生命自己會有轉機;現在,這個孩子已是知名的跆拳道國手。

山地鄉另一個原住民健康難題是自殺率偏高,原住民生性單純、剛直,但受教機會有限,一遇困難、挫折,難免一時想不開;尤其山上原住民多半務農,最常喝農藥自殺。

一直陪在林金梁身邊,在診所擔任藥劑生的二兒子林武龍還記得,曾有一名婦人3天內兩度仰藥自盡,尋死意願堅決,老醫師覺得奇怪,詢問後才知道,婦人因鄰居勸酒不喝,遭眾人嘲諷,竟因此兩度自殺,為了解開心結,林醫師還特別找上鄰居勸說,要求眾人不得再笑她,才中止這場悲劇。

雖是平地來的漢人醫師,但半生住在仁愛鄉,林金梁已完全融入原民生活,他自己5個小孩全在仁愛鄉出生,都是吃原住民的甘薯、山產及野菜長大的,原住民的善良、熱情,讓他霧社當成第二故鄉,再也不想下山了。

一心要守護原住民健康,就算退休離開衛生所後自行開業,他仍持續每週兩次深入原住民部落,展開巡迴醫療,未曾中斷;仁愛鄉衛生所的原住民護士長洪鳳嬌說,這些年看著平地來的漢人醫師來來去去,林老醫師退休後,不但未放棄仁愛鄉,更把習醫的第二代留下來,繼續為居民服務,照顧原住民,這份心意令人欽佩。

林金梁的小兒子林慈龍,曾任彰化秀傳醫院急診科主任,他也放棄平地的高薪,民國80年4月上山承接診所的工作;林慈龍表示,考慮到父親年事已高,且父親堅持兩個行醫的兒子一定要有一人上山服務,想到自己從小也在霧社出生、長大,於是為了分擔父親的工作,他繼續在山上為居民服務。
2004/7/14 下午 05:13:00 http://www.hwe.org.tw/award_winners_11_9.asp

Monday, April 3, 2017

明治28年(西元1895)埔里社事務

明治二十八年十二月十四日,二十八年十一月埔里社出張所長報告。埔里社出張所長就任以來報告。二八六號

職等於十一月十七日由彰化出發,同月二十一日下午抵達任地埔里社,而進入舊分府廳舍,並姑且於同月11開廳視事。爾後督促部屬,整頓設施,雖事務繁多,但由於倉促之際,未能詳盡陳報,故於此僅記載大要,謹陳鈞閱。

一。行政事務執行成績方面,由於開廳之日尚淺,設施之整備仍屬草創階段,而無成績可言。惟於事務稍微就緒後,將隨即陳報。但如先前所陳,由於土匪陳某跳樑跋扈,以致帳簿等皆歸於灰燼,而無一物殘留可供參考。將爲此而花費不少時日。
抵達任地後,便立即實施清潔法,收繳兵器,由於街道一開始就比他處清潔,故大爲省事,目前由憲兵及巡査每日調查戶口,並僱用南北兩蕃通事,調查番地情形。並開始調查土地家屋之所有權及有關學務之舊慣故例。
而依照日令第二十六號對於官有林之採伐,官有地之開墾,樟腦製造業之管理方面,則以十二月二十日爲期限第三條之規定提出申請。然而如林朝棟者爲保護私有樟腦山而於距本城三十淸里(譯註:1淸里爲2/3公里)處設置五百名淮勇一事,擬於近日出差詳細調查後,再行陳報。
12月1日召集轄內各莊之總理,社長,屯目,紳士等。並請守備隊長,憲兵隊長列席,而諭示新政,彼等皆表滿意。

二。埔里社城內戶數約四百餘,城外應較城內更多, 城內多爲淸國人,能識字。而城外大多爲熟蕃人,少有識字者,人民生活水準不高,似乎窮人較多。家屋周圍必定繞以竹林,據說是爲了防備生蕃來襲,至於一般人民看起來似乎喜悅新政府而大感安心。而以往令人心恐懼萬分之生蕃害, 卻於職等就任以來一直平靜無事。

三。埔里社城內四門,城外四角,及轄內各莊各街,皆有總理1名或2名,總理之下有社長,屯有屯目,以處理各庄公共事務。

四。本地氣候爲白晝六十五度至七十度左右,有時超過八十度。早晚氣溫顯著下降,有時下降至五十度以內。每日清晨至九點前經常籠罩濃霧,有如陰天一般,而該日卻必爲晴天。

五。轄內道路困難,雖赴任途中就已體驗過,但實際上其程度超乎想像之外,自集集大山起,四,五險山峻嶺聳立雲際,道路難行有若九轉之崎嶇羊腸,雖再三攀爬,仍舊不能抵達山頂。谷深崖險,又有濁水大溪橫流其間,不知幾次徒步涉過此溪,凡經過此道者皆不願再走一趟,此爲同行者之大致想法。故交通不便自不待言,而其他感覺不便之事亦非常多。如本埔里社者,介於四周連山中間之一處平地,土地原本就不寬廣,商品方面僅是滿足當地人之需要而已,故廳務用品等皆必須仰賴鹿港,郵便電信等亦無收發之便,故只好每月幾次差遣特使前往彰化,其不便程度實不可名狀。仔細想來,於本城外發源於蕃地來自東北之眉溪,與來自東南隅之南溪。一同流向西北,於觀音山下會合,於此成爲合水溪。此溪河道寬過二十丁〔譯註:一丁爲109公尺)-其下游即大肚溪。故將來若沿此溪而下以興建新道路,想必絕非難事。不過就連今日這種天晴水枯之氣候,尚須如此困難,何況於舊曆二月,五月,六月,七月之時,即使是埔里城內亦苦於雨量過多,則此峻山大河實爲極大阻礙,實令人不勝煩憂。

*有關樟腦事宜
六。轄內集集街商業昌盛,尤居於樟腦買賣之中樞,目前外商洋行設有支店十餘處,且向來設有樟腦徵稅局,從事徵收稅金之事。由於該地爲轄內最重要之地區,故亟需所員及警察官出差進行各方面之取締,但奈何其位於轄內最南端,不僅距離在四十公里以上,亦有前述險山大河之阻擋,以致官民上下之煩難實在不少,因此認爲於該處設置警察署及所員出張所乃爲最緊急之要務,關於此事。已經由支部長上陳,祈請儘速核示,職曾於逗留彰化時,陳報有關集集街腦稅累積一事,而當時受到土匪侵襲,現已無此事,現正進行嚴密調查,將會有所陳報。

七。增派通譯官之事已接獲通知,但尚未到任,故以目前之一員來協助憲兵隊,守備隊及警察署處理事務,但由於事務愈加繁忙,人員愈感不足,只得每日翹望其到任。

八。廳舍之大者爲舊協台與分府之廳,目前守備隊佔進協台,民政出張所入主分府掌理事務,但其屋宇已屬敗,加以支柱始能繼續支撐,而頗感危險。其房間被土匪破壞,除牆壁以外未存一物,以致眾人皆臥於地上,若不於近日施以大翻修,或重新建築,實在不堪使用。憲兵與警察各佔一處堂廟辦公,此間亦狹隘,不便之處頗多。故目前已屬於危險破損。儘管如此,暫時將出張所內一小房加以整修。充當警察官之宿舍並計劃讓警察署在此破廟辦公。

*有關蕃人事宜
九。先前曾對生蕃施以訓示,而必須特別注意處理。爲招徠北方生蕃人,已派遣嫁給城外熟蕃之生蕃婦女數人出使蕃地,不久將可報告詳細狀況,現僅記載所聽說之大致情形。
埔里社城距離山地近者有二十丁,遠者爲三十丁,連山蜿蜒處即爲生蕃棲息之所。轄內生蕃人有南北兩蕃,彼此傾軋,言語習慣大不相同。南蕃概爲柔順,北蕃大致剽悍,經常徘徊山麓,侵襲當地人民,時而加以殘殺。十月間城外民家遭放火,全戶人皆被燒焦。至今仍殘留其痕跡。故當地人民非常畏懼生蕃,且致力於防衛。在城外蕃山之下方,每約一百五十公尺都設有一營,建立約四坪大的二層房屋,並派士兵值勤,且於最靠近蕃山之蜈蚣崙, 設有長120公尺四方之兵營,經常駐紮有五十名兵勇,但清國官吏撤退後,頓時變爲無人境地,於是蕃人等前來燒毀。至於撫墾局,則爲粗造之矮屋,目前已頹敗不留痕跡。最令人感到訝異的事,儘管埔里城四周青山蒼鬱,但其材木並未供給到市面。若詢問之,則答曰:若採伐林木,則生蕃就會前來加害,故要借用士兵或槍砲。至於需要石灰也要同樣的請求保護。像這些就是最重要的問題,因此在本廳講求綏撫生蕃策略以前,絲毫不允許市街人民進入蕃地。故即使苦於無修建廳舍之材料,目前也只能忍耐著在破屋內辦公。
以舊政府接待生蕃之方法而言,則需要龐大之金錢物品。如今正當推行新政之時,應完全打破舊習慣而棄之不用。但即使如此,職以爲仍然需要不少經費,詳細情形將於實際調査後再具案陳報。

十。此外尚有數言有勞鈞覽。譬如學校之保護,於舊政府時代,轄內有二十四館,每館每月各頒給十六圓。像這些完全不須遵照舊規,但教育亦不可輕忽,且官田在轄內確實不少,埔里社城外到處都是,職以爲不如將這些標售給人民方爲上策。此事皆於詳細調查後具狀陳報,並請卓裁。

十一。在本地之守備隊,憲兵隊彼此協助,頗爲親密。由於轄內附近無兵站部,糧秣等兵站事務正由出張所處理。

十二。抄寫告示文及通事等多爲僱用清國人,此爲草創之際出於不得已也。

十三。於前所述,仔細想來,於此深山孤獨之地,食無魚介:衣無布帛,日用必需品不得不仰賴距離此地近百公里之鹿港,故薄俸者難以生活。而本所皆爲最薄俸者,此乃眾所週知,故希望本出張所所員薪俸每人皆加薪二級,於此事如另有必要具報時,將詳細具案陳報。尤其是對於特別勤勉人員,將會另案陳報。

十四。轄內多山,樹木蒼鬱,其水社有日月潭之絕景,閑雅幽邃,俗情似可爲之一洗。敬祈閣下能一度光臨,以使僻地生輝,刻意裁剪書信,以仿效報告之體。
-明治二十八年十二月六日埔里社出張所長 檜山鐵三郎印〔埔里社民政出張所長之印]

埔里社退城日誌
國史館台灣文獻館